第(1/3)页 夏天的夜晚雷雨交加。 东屋点了两盏豆粒大的油灯,见顾长安还想点灯,忙着翻账簿的李挽抬头娇斥,“两盏够了,省着点用。” “多一盏灯油都要吝啬。”顾长安在书房捧着一本《摄生论》细读。 书房在东屋,跟李挽的内室连通,仅十步之距。 她穿了身丝绸睡裙,晶莹脚趾勾着宫鞋,慵懒道: “店铺生意不景气,能省则省,少一盏灯,你又不是看不到。” 听到这,顾长安终于按耐不住火气,丢下书卷冲进内室,积攒的郁闷通通爆发: “你整天不给我看账本,就真以为我湖里湖涂,你看看你房间,月中添置一张檀木床、每隔几天购买丝绸锦裙,红白紫粉不重样,香料眉笔胭脂,家里一座金山都要给你败空!” “去我西屋看看,木床摇摇晃晃,逢下雨墙壁必漏水,房间里连一面铜镜都没有。” “幸亏我棋艺精湛,在茶馆骗吃骗喝,否则一个大男人身上半吊钱都没有。” “你还整天提醒我节俭,真真笑死个人!” 一鼓作气说完这些话后,顾长安舒服多了。 李挽眸光躲躲闪闪,又觉得自己整天在店铺应付难缠的女人很辛苦,便扬起下巴冷声道: “难得抱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想夺权是吧?” “是。”顾长安看着她,理所当然说: “钱应该由我管。” “不可能。”李挽断然否决,掀起锦被坐在檀床边缘,眼睛不眨地盯着他,那富有弹性的臀部被床沿压了个凹陷。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谁也不退让。 “好吧,你第一次跟我发脾气,财政大权就别想了,每月多给你三两体己钱。” 李挽不情不愿妥协。 “十两。”顾长安斩钉截铁。 “蹬鼻子上脸?”女子精致玉颊笼罩寒霜。 顾长安走回书房,一声不响地坐着。 李挽拧起眉心:“我生气了。” 里面不搭话。 “别给我冷战,十两就十两。”女帝鼓着腮帮。 顾长安嗯了一声,平静拿起书卷,下意识扯起嘴角。 “瞧给你得意的。”李挽越想越暴躁,抄起枕头砸过去,又突然问道: “你现在厌烦我了。” “没啊,”顾长安也知道打一棒给个甜枣的道理,他不紧不慢说: “当初爷爷们骸骨回家,龟兹城独我一个,还是飘忽不定的魂身,彼时前所未有的孤独,是你陪着我度过。” “尽管你整天瞎练剑,锵锵锵响个不停,比现在吵多了,假装听不见便习以为常。” 桌子上的油灯微微晃动着,是从窗户缝隙里灌进来的微风,让书房明暗交替。 李挽抿了抿唇瓣,虽然两人从没说过喜欢,可也一直生活着,或许正是自己当时出现在最正确的时间点。 她笑着说:“既然选择了悠哉日子,那就干脆让这份安逸生活直到老去,以后让着我别骂我。” “好。”顾长安应了一声,渐渐眼皮有些沉重,他放下书卷走出东屋,“早点睡吧。” 李挽欲言又止,但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精致下巴。 就在此时。 “笃笃笃”几声大响,宅外传来敲门声。 “喏,”李挽从梳妆台拿起人皮递给他,顾长安接过戴好,走到大门取下门闩,却是巷头的王阿婆。 “小顾,深夜打搅。”肥胖的老妇人一手撑伞一手打着灯笼,火急火燎道: “两个杀千刀的在我家屋顶打架,哎幼啊,踩烂好几个窟窿,咱们拿官府威胁都没用。” “小顾,你刚来时好像背着剑匣,应该也懂拳脚功夫,能不能惩……惩恶?” 王阿婆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总之声音带着哭腔。 哪里打架不能打,偏要在我家屋顶,又倒霉又愤愤。 “别担心。”顾长安笑了笑,随即安抚她,“稍等片刻,我随你去。” 王阿婆放下心来,小顾向来沉稳不浮夸,既然敢答应,肯定有底气。 回到内室,李挽翘起圆润修长的美腿,轻笑道: “侠以武乱禁,江湖人经常给长安城带来麻烦,越是严加约束这群人越不服管,放任的话,律法沦为摆设。” 顾长安取走她的寒剑,跟着王阿婆赶往宅地。 “带一把伞,别淋着。”李挽拖长语调。 她突然眯起美眸,似乎想到什么,浓密的睫毛风情万种搧动着,黑童闪过一丝慧黠的灵光。 巷口左邻右舍聚集一起,纷纷抬头看着王阿婆的屋顶,一高一瘦两个武夫飞檐走壁,打得是轰轰作响。 无人围观也就罢了,如今见乌泱泱的百姓,那战意更是高昂,尽管淋成落汤鸡,仍然单手负在背后,宗师风范尽显无疑。 “别在化觉巷打架。” 顾长安撑着伞走到檐下。 “你算何人?休来聒噪!”魁梧拳师朝他怒斥。 稍显瘦弱的书生也置若罔闻,撂下轻狂的一句话: “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兄台还不够格!” 邻居们同仇敌忾,吆喝着给二人脸色瞧瞧。 他们也挺想知道小顾的底细,生活在同一巷子,当然祈盼着出个拳脚好手。 雨夜惊雷闪电,双方战得不可开交,一招一式粗糙且笨拙,但无伤大雅,动作够威勐就行。 “拔剑!” “拔剑!” 妇人老伯们凑到顾长安旁边,七嘴八舌的打气壮威。 顾长安拔剑出鞘,只是倾泻了一丢丢剑气,便将雨滴串成丝线,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疾向屋檐。 “七品!”书生大惊失色,这竟是恐怖的七品剑修,虽说放在长安城不算什么,但收拾他一个没有品佚的武夫可绰绰有余。 见二人相继停手,化觉巷响起喝彩声,左邻右舍皆很兴奋,高呼着“小顾威风”。 “你姓顾,跟顾英雄一个姓,那就卖你个面子。” 魁梧拳师急于挽回一点尊严,自屋顶一跃而下,丢出钱袋阔气道: “赔宅子的损失。” 说完负手而走,虽然二十两是他仅剩的家当,又有何妨,江湖武夫要的便是一刻风流! 王阿婆翻了翻钱袋,乐得合不拢嘴。 “给。”书生紧随其后,排出三吊钱后立刻落奔而逃。 邻居们肆意嘲笑这两个不知好歹的武夫,可巷子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轰隆隆! 是雷声? 雷是打了,可方向不对。 “小顾,你家塌房了。”王阿婆眼尖,指着远处坍塌的宅院。 顾长安久久怔愣,给别人补窟窿,怎么自家塌房? “打雷震塌了,以前巷子也发生过几例,你家宅子久未修缮,里面的木头被虫子啃空……” “快回去看你夫人啊!”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邻居们面色苍白,各个撸起袖管要冲过去。 “我回就够了,你们早点睡觉。”顾长安心里觉得好笑,撑着伞小跑回家。 宅院安然无恙,偏是自己睡的西屋满目疮痍,李挽披着睡裙,心有余季道: “才睡着不久,雷轰吓了我一跳。” 说着饱满胸脯起伏不定,美艳雪白的脸颊也浮现恰到好处的郁闷。 顾长安立在廊道,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看什么?”李挽忙避开眼,贝齿微咬着下唇。 “你现在是成道者高阶境界。”顾长安说。 “是。”李挽无畏地直视他的目光,冷静的表情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采。 顾长安一时语塞,也许是不知所措。 李挽也不说话,这是她最后的矜持了。 “小顾!”巷里急促脚步声,几个妇人大喊。 “拙荆无恙,只是被吓坏了,我在安慰她。” 顾长安也扯开喉咙回应。 安慰?几个妇人窃窃私语,确认没伤着后,众人各回各家。 “我睡你那。”顾长安走过去。 “哦。”李挽面无表情。 两人并肩缓慢踱步,各有心思般沉默,直到进入内室。 “我眼睛没瞎。”顾长安突然说。 李挽挑了挑黛眉。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