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笺讽嘲御风骨-《陌上风吹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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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旁的张少爷正和李子玉说笑:“昨日我爹新给我买了方澄泥砚,研出来的墨黑得发亮,写起字来顺滑得很。”

    李子玉晃着玉佩:“那算什么,我娘寻来的徽宣,薄如蝉翼,写小楷最是好看。”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磨秃的笔尖,笔杆上还缠着防滑的布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发闷。

    娘说的“凭学问说话”在耳边回响,可看着他们精致的笔墨纸砚,我还是忍不住自卑——我连像样的笔墨纸砚都没有,真的能凭学问立足吗?

    想起李老先生清亮的目光,我才勉强稳住脚步,可后背的衣裳早就被冷汗浸湿了。

    书院的讲堂越来越近,朗朗的读书声从里面传来,混着远处的鸟鸣,竟让这乱世有了片刻安宁。

    可这安宁里,我却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摸了摸怀里的烧饼和窝头,又按了按书包里的砚台,指腹蹭过砚台边缘的磨损,知道这条用娘的血汗铺就的路,才刚刚开始,而我心里的胆怯与自卑,像路上的石子,硌得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书院的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时,我的挑战便已开始。

    每日描红课上,同窗们铺开雪白的宣纸,狼毫笔蘸着上好的松烟墨,而我只能用磨秃的笔尖在废纸背面反复勾勒。

    墨汁是用最便宜的油烟墨兑水调成的,写出的字总带着淡淡的灰调,老先生批注时总要凑近了才能看清,我便趁课间偷偷往墨里掺些自己研的烟灰,试图让字迹更清晰些。

    做这些时,我总要时不时瞟向四周,生怕被同窗看见,心脏怦怦直跳。

    “哟,晏臣又在偷偷搞什么名堂?”

    李子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吓得手一抖,墨滴在废纸上晕开个黑团。他凑过来看我的砚台,夸张地皱起眉,“这是什么墨?黑乎乎的像锅底灰,用这种东西能写出好字?”

    周围传来几声窃笑,我攥紧笔杆没说话,指尖却冰凉发颤,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脸藏进怀里。

    同窗间的轻慢像无形的针,扎在日常的缝隙里。

    李子玉总爱故意把书卷“不小心”掉在我脚边,看着我弯腰去捡时,便和张少爷笑着议论:“你看他那布鞋,泥渍都结壳了,不知道从哪个泥坑里爬出来的。”

    我捡起书卷递给他,手指都在发抖,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有次先生的提问,我明明背得滚瓜烂熟,刚要开口,就被胖乎乎的张少爷抢着答了去,还朝我挤眉弄眼:“这种简单的回答,哪用得着你来答?省点力气留着晚上抄书吧。”

    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补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只能硬生生憋回去,把头埋得更低,假装没听见。

    最窘迫的是每月一次的诗会,同窗们都带着精致的诗笺,有的用洒金宣纸,有的镶着细竹边框,而我只能把诗作写在自己抄书剩下的废纸背面,边缘还留着先前抄经的字迹。

    轮到我诵读时,我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手指捏着纸角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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