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杂粮粥-《灵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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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青源起了个大早,推开泥吧的门,他才发现昨夜竟然下了一场好雪,泊依巷中行人不多,所以雪面平整,远远看去,像给小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纯白地毯。哈了一口气,他看见白气染染,便忍不住想到了木果,那丫头好几天没来了,她曾说若是下雪,她就支上锅子,请自己和元之去她那里吃特色火锅,还承诺会拿出玄天长出的特殊草药给自己吃,“真是期待呀!”青源笑着自语。

    一整天,青源都在憧憬和向往中渡过,谁知到了晚上,也没有见到木果的人影,他忍不住打开笔记本,登上聊天工具,只见木果的心情状态上写着:不找出线索就不见他,哼!青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很是郁闷。

    晚上十点,青源正准备关门睡觉,却有一行四人走进泥吧,上下打量着青源问:“你就是传说中的高人?”青源看了看四人,这不就是那日在街上打架的沈家四兄弟么,于是便笑道:“怎么,街上打架没分出胜负,请我做裁判来了?”

    “嘿嘿,见笑见笑,我们是有事求您来了。”身材最胖的老大沈忠将一个手提箱放在吧台上,笑说:“乌小姐介绍我们来的,这是一点心意,请笑纳。”

    “饮下这杯酒,再说事,这是规矩。”青源将四个小酒杯一字排开,分别倒入了药酒。

    四个人拿起杯子闻了闻,都皱起了眉头,沈忠闭上眼睛将酒一口喝尽,又向三个弟弟眼色示意,三个人只得乖乖喝下了酒。老四沈礼咳了几声,说:“我来讲一下情况,听这位高人刚才所说的话,应该是知道我们那天打架的来龙去脉了,其实那栋老平房不止一个亿,房子卧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清代名人亲笔写的诗,光是那幅字,就有人出价三千万,还有厨房里,我们家老太太以前总爱捡些破瓶罐攒着,我们前一阵去清理了一下,发现了几个形状怪异的陶罐,因为上面有些文字,想着说不定是文物,便找了个人鉴定了一下,鉴定结果竟然是稀有的文物,鉴定者当时就出价一千万要买,我们怕卖亏了,就没答应。那天我们因为怎么分钱的问题谈崩了,便打起来,打完架后,我们都觉得,这人也丢得差不多了,而且这么多钱足够我们四个人分了,便坐下来讲和,说好了将所有东西卖掉,钱均分四份。事情谈好后,我们想着罐子和那幅字虽然拿回了自己家,但房子也需要保护起来,以免被人破坏,商量之后我们决定给平房外面再砌上一圈围墙。因为时间紧,所以那几天要求工人开夜工,为保证工程质量,我们四个人轮留监工,头一天是我,到了夜里,外面特别冷,我就缩在了老太太以前的卧室里。”

    说到这里,沈礼身上打了一个冷颤,他低下头,似乎不敢开口。青源饮下一口草药酒,问:“然后?”

    “我看见了死去的妈妈。”沈礼小声地说:“熬到半夜困了,我就闭上眼眯了一会儿,睁开眼后就看见老太太背对着我站在煤炉前,煤炉不知什么时候点着了,炉子上架着一口铁锅,锅里还煮着东西,老太太就站在那里用勺子不停的搅着。我吓的一动不敢动,就见她搅了半天后,又拿了一个碗盛出了一碗,然后……然后她转身看着我笑,问我:礼娃子,吃粥不?她的脸,就是过世时那样子,全是骨头,没有一点肉,真可怕……我吓的昏过去,第二天早上,我才醒过来,赶忙将事情告诉了三哥,他说我可能是睡迷糊了产生幻觉,要不就是做梦,还说刚好今天轮他守着,让我早点回去休息,回到家后,我还是睡不着,也不放心三哥,晚上我开车到了老宅,看见只余两个工人,其他人都不见了,我便过去询问,这才知道,三哥晚上不知为什么,惨叫一声从屋子里冲出去,结果跑的太快摔了一跤,人就昏过去了,其他几个工人送他去医院了。我赶到医院去看三哥,他看到我就抓着我的手说,他也看见了一模一样的情况。我们商量了一下,将事情告诉了大哥和二哥,结果……”

    “我们哥俩半信半疑,第三天晚上说好一起呆在老宅,还买了一瓶白酒喝着壮壮胆。”沈忠接过话头说:“我一向自认为胆大,但看到老太太时,我简直……舌头都是麻的,我是连滚带爬逃出来的,老二到好,直接昏了,我让工人进去抬老二,他们出来后,我问他们看到什么人没,他们都说没有,我问他们炉子上是不是有锅粥,他们也说没有。从那天开始,我们再不敢呆在老宅,可是房子总是要卖的,老太太这事也要……今天早上,超市的花卖完了,我就去云雅连锁花店下订单,正好碰到了乌小姐,闲谈之中我提到了房子的事儿,她便说,她的男朋友正好是做这门生意的,而且一向口碑不错,我便问她要了你的地址。”

    “男朋友?”青源自觉有些头痛:“请问她是如此介绍我的?”

    “驱邪算命看风水样样精通!”沈忠笑道:“她说你是业界高人,要是顺利解决了这件事,也麻烦你来我家里看看风水。”青源以手抚额,压抑住吐血的冲动,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一个神棍?

    沈家四兄弟走后,青源接到了乌云雅的电话,电话中她娇滴滴地说:“我乖吗?都学会替你拉生意了。”青源一言不发,乌云雅又说:“来山上陪我,今天好冷,我一个人好怕……”青源仍是一言不发,整个撒娇的过程持续了十五分钟后,以乌云雅愤怒地摔掉电话结束,青源无奈地放下电话,心想,同样的剧情每隔一段时间便上演一次,她当真不累?

    第二天清晨,青源被伙记们吵醒,这帮小伙子真是精力无限,居然在泥吧门口堆了四个雪人,而且还给雪人穿上了泥吧伙记的制服。看见老板下楼,大刘笑说:“老板也来堆一个?”青源摇摇头,兴趣缺缺。接了新生意,并没有让青源心情好过一些,因为那顿梦想中的火锅迟迟没有来到,木果的心情状态每日更新好几条,每一条都牵扯着那个案子,看来,她找不到答案是不会罢休了。晚上十一点,青源关掉电脑,背上黑皮袋,他摸了摸胸口的水晶瓶自语道:“走,去收货!”

    这是位于南郊的一幢**平房,沿平房外围两米左右建起了一堵围墙,墙不算太高,顺着墙顶的电网可以看到平房的屋顶是土瓦,一根烟囱伸出屋顶,冒出淡淡地白烟,他拿出沈忠留下的钥匙开了围墙铁门,推门而入,只见老屋的土墙上画着几道白圈,月光下,雪色反光,显得白圈犹为刺眼,很久以前靠山而住的人,会为了防止野兽侵害用白粉在外墙上画上圆圈,他走近墙壁,用手摸了摸白圈,除了一层细土,手指上并没有沾上其他,看来白色早以渗入墙体。“这房子是有些年头了。”他赞叹着,多少年没见过纯土坯制的房子了,这些年城市的发展日新月异,他看着楼越盖越高,汽车越来越多,空气越来越差,他便越发想念许多年前自己曾住过的土房和窑洞。

    平房的木制大门上全是缝,里面用纸简单的糊住,但在这么寒冷的天气,显然纸是起不到御寒作用的,青源轻轻推了一下门,“吱”的一声,门应声而开,进门是一间小小客厅,简单摆放着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桌子靠墙而放,墙上挂着一个简易的金属相框,相框中是一张很老旧的黑白照片,一对夫妇坐在椅子上,他们身前蹲了大小不一的四个男孩,虽然背景不过是布景,很假也很俗,但夫妇两面对相机,笑得很真诚,四个男孩也开心的咧嘴大笑,幸福,看着这张照片,青源想到了这个词,这应该就是沈家的全家福。青源仔细看了看沈母,当时她应是四十岁左右年纪,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衣服,全身没有一件装饰,生活艰辛却笑的这样真诚,到底为什么?青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嘴角。

    青源揭开布帘,走进里屋,屋子中间是一个烟煤炉子,烟囱伸出屋顶到户外,最里面靠窗处盘着土炕,土炕上放着一床单薄的被褥,炕头有个小桌,桌上面是一个暖水瓶,和三个缺了角的茶杯。

    青源坐在炕上,掏出药酒饮了一口,又揉了揉双眼。屋子里忽然明亮了许多,也温暖了许多,他看到一个老太太的身形正在慢慢显现,老太太穿着对襟棉衣,棉衣是粗布面料的,上面还打着补丁,棉裤很肥,也是黑色的粗布所制,脚下是一双手工做的棉鞋。老太太背对着他,右臂微微摆动,做着重复的动作。青源走到她跟前,发现煤炉上架着一只铁锅,而她正在用一根铁勺搅着铁锅里的粥,粥里的材料有好几种,所以颜色杂乱。

    “在做什么粥?”青源笑着问她。

    “杂粮粥,有玉米,大麦,红豆,黑豆,可香了,我们家那帮小子最爱喝这个,小时候,一人能喝三大碗呢。”老太太笑眯眯地说,脸上的褶子推叠在一起,一层一层的。

    “孩子,你要不要喝。”老太太盛出一碗,递到青源面前,青源接过碗,碗很烫,粥很稠,他凑近碗闻了闻,一股甜香透入胸脾。

    “里面放了糖?”他问。

    “是啊,原来吃不起糖,一个星期只能熬一次糖粥,现在我隔三岔五捡捡瓶子,他们每年也塞给我一些钱,生活好过了,所以我就天天熬糖粥。”

    青源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谷物和糖的搭配果然很奇妙,这是一种最朴实的美味。粥很热,他吹着碗边慢慢喝着,一碗粥下肚,他觉得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老太太见他吃的香甜,就问他:“孩子,再来一碗?”

    青源点点头,老太太接过他手中的碗,又盛了满满一碗递到他手上,两个人的手在碗上相触,她的手本是苍老的,却在他眼中幻化成一双青葱玉手,那手上戴着几只戒指,珠光宝气,他仿佛听到母后的声音,她说:皇帝,这是我亲手熬的参汤,快趁热饮用。那时的他乖乖饮下参汤,央求母后能否多陪他一会儿,母后却只笑了一下说: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理。母后走后不久,剧烈的腹痛袭来……青源摇摇头,挥走两千年前的回忆,碗被他紧紧捧在手上,已烫得手心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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