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他盯着那张清俊的面容,心中骤然闪过一个名字。 ——萧宁。 大尧之皇。 那段时间,北境传言不断。 传闻这位年少的皇帝,曾是京城第一纨绔。 荒唐无度,恣意任性; 登基之后,更是轻薄朝政,喜怒无常。 拓跋努尔从未将那些传言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大尧不过是个内乱未平的腐国。 一个以纨绔登基的少年天子,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那时他甚至笑言: “此等主上,若非天命庇佑,早应被自己玩死。” 可如今,当他亲眼看见这人—— 当他看见这人站在他面前,面对三十万铁骑,却能平静如初—— 那所有的笑意,尽数化为惊惧与不解。 “在下,萧宁。” 那人轻轻一拱手,语气温润如玉。 “诸位,应当听过在下的名字。”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平平淡淡,连寒风都似被这语气压下半分。 每个字都清晰,却没有丝毫的自夸或威势。 他像在与人寒暄,又像在宣告天地。 拓跋努尔的眼神骤然收紧。 ——萧宁。 果然,是他。 这一瞬间,他心中升起的情绪极其复杂。 他原本以为,这位所谓的皇帝,要么惊慌,要么跪地乞命; 要么闭门死守,要么仓皇逃遁。 而不是—— 如此镇然。 他甚至没有动怒,也没有高傲的架子。 那份姿态,既非王者俯瞰,也非凡人谦卑。 只是极自然地立在那里。 仿佛他才是这片风雪的主人,而所有来者,都只是路过的客人。 拓跋努尔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寒意。 不是风冷。 是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某种——不容轻侮的力量。 他明白,那并非气势。 因为这人身上没有半分“压人”的意。 那是一种更深、更静的力量,像是沉睡在他血脉深处的某种自信。 那种自信,不来源于兵权,不来源于谋略,甚至不来源于天命。 而是——来自他自己。 拓跋努尔不由得将自己代入。 若此刻站在那敞开的城门前的是他—— 若他身后空无一兵,眼前却是三十万铁骑…… 他能否如此镇定? 哪怕知道城中藏有伏兵,哪怕此行是计中计,他也断不敢如此一人独出,以己之身为饵,直面敌锋。 那不是胆识能解释的事。 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魄力,一种以命为矛、以心为阵的孤决。 他自认并非懦人,征战多年,从不避死; 可若要他像这般——独身一人,挺立风雪之中,以一己之躯对抗天下之势…… 他忽然发现,自己做不到。 胸口的血,因这念头而微微翻腾。 拓跋努尔沉默了。 一种名为“敬”的情绪,在他心底隐隐滋生,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不能承认——一个敌国的皇帝,竟让他心生敬意。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胸腔灼热,喉头发紧。 目光重新落在那白衣人身上。 那人依旧静立风雪中,神色如故,衣袂轻扬,眉目淡然。 仿佛他不是来等死的,而是来等命的。 拓跋努尔注视良久,神色渐渐沉下。 他心底那一丝轻蔑,彻底消散。 是的,他终于明白。 这人不是“纨绔”。 他是真正的——帝王。 他不是凭血统继位的少年,而是敢以一身为国的君。 这等胆魄,已超越智谋,也超越生死。 他征战二十载,自认见尽人心。 可此刻,他忽然生出一种罕见的茫然: 若天下皆有此种人,又有谁能敌? 风雪愈烈。 他坐在马上,胸口起伏,心中一句话久久不散: ——“若我为他,此刻已不敢出城。” 风声掠面,他的目光依旧钉在那人身上。 那份从容,那份静定,犹如山峦伫立,不可撼动。 拓跋努尔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吐出了自己多年累积的傲气与狂意。 他抬起头,神色复杂,目光微动, 心底第一次, 在敌军当前的风雪里, 生出了——钦佩。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