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独处像梦,却梦得真实-《山孩子与豆味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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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数不出话,像一个吃下一斤黄莲的哑巴,连半个苦涩的标点符号,都吐不出。雨还是没停,土墙的外围一整个暴露在萧索的雨水中,滴滴答答,像是钟表的哭泣,然后时间就在大雨的冲虚中消耗殆尽了,的土墙哭丧着脸,我看到的是一层湿漉漉的土黄色,那是一种要死的颜色,有着湿哒哒的表面,但看上去,却跟晚秋枯叶一般,干巴巴。

    我的眼睛很痛,痛的要死,我感觉这种要死的颜色已经染透了我的生命,我甚至在呼吸与窒息间都难以抉择,这种为难,就好比在寸草和窦泌间抉择的为难,就好比在至亲和挚爱间抉择的为难,我是真的很为难,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窦泌,老实说・・・・”

    “老实说,你没法儿回答我是不是。”

    就在我想坦诚些什么的时候,窦泌把话茬儿接了过去。她收回了她向远方眺望的目光,回头冲我微微一笑,像是刚吞了苦胆一样,笑得很苦涩。

    “可我就是不喜欢他,”她说:“我希望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屋里的火快烧没了,但一把无形的火却从窦泌的心底烧起来――

    “他弄坏了我的梳子,那也就算了,骂我头发长见识短,我也算了,他编鬼故事吓我,把我推到水槽里,砸烂我的饭缸,跟我抢饭吃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他,但他这次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我爸妈都舍不得给我剪头发,他倒好,拿起宰牛刀三下五除二就给我割了,我真是太恨他了,非常恨,非常非常恨,真的恨到了极点,极点!”

    她喋喋不休的吵闹变作一堆燎烧的干柴,凉透了的牛棚霎时间像热锅上的开水,往上突突地冒着泡。我不敢打断她,如果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是最好的,我环着手很耐心地听她发牢骚,直到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双旧的起了毛边的毛鞋:米白色的鞋带儿,灰白色的鞋面儿,鞋子的正上方还有一个破了的洞,如果现在有双脚放进去,刚好可以露出大拇指。我认得,那是寸草的鞋,那个洞就是他故意挖的,他所理解的寓意是――不走寻常路。

    我走过去,把鞋拿了起来,窦泌在我身后有些难过的抱怨:“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有啊,”我扭头笑着说:“你说啊。”

    她撅着嘴,有些不满地看着我,随即将目光落到了我手上紧紧握着的鞋上。

    “哦,”我说:“寸草的鞋,他说他不小心落这儿了,让我回去的时候带给他。”

    鞋上头有些灰了,我轻轻地捧着它们吹了口气,笑着对窦泌说:“说吧,你还要说什么呢?”

    她沉默的看我,眼睛变得红红的,有压不住的火气。

    “怎么不说话?”我问她。

    “你还要我说什么,我说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有鞋穿!”

    她好像又不高兴了,任性地把寸草的鞋从我手里抢过去,然后拼命地撕扯。鞋已经不新了,没几下折腾,就褴褛得只剩下几缕破布。

    “窦泌!”我只好用力地把鞋扯到地上,大声地呵斥她:“莫瞎闹!”

    她忽然间安静了,手安分地僵在了半空,我看到她低低地垂下头,然后跺着脚,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凶我,”她带着哭腔,哽咽地说:“你也会凶我!”

    “没有啊。”

    “就有!”

    “好好好,”我举着手跟她投降:“有,那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

    “不好!”她哭着吼我,然后就捂着脸,殷殷地啜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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