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天撒一把雨,打皱了老树的皮, 翠叶呜呜地,哑着嗓子吹出了声, 像是一通谩骂地,山间的呓语就这么悄悄然地呜咽了。 风生水起,伴着山歌的独白, 溪涧开始了这空灵荒山中,最原始的清唱。 ――摘自窦泌的心情随笔《决然谱》 陪玛节后的第二周,家里的米缸空了,我颠了颠簸箕里的籼米,寻思着拿几双草鞋上十里坡换些米来。 “机灵些,别给人坑了,”阿妈说:“这草鞋编得不容易。” 我高高地应了一声,就背上背篓出了门。 许久不曾到十里坡了,这儿湿哒哒的空气还真让人不适应。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我累得喘,便放下了背上的背篓,坐到湿地里歇脚。 “哟!这不是窦泌吗?”这个时候我看到了张瘸子一瘸一拐地从不远处走了出来,“等人呢?”他问。 “不是,”我说:“来换东西的。” “这样啊,那想好去哪儿换了吗?” “还没。” 他想了想说:“那换给大爹我吧。” “换给您?”我笑:“您还不知道我要换的是什么呢?” “这不打紧,你告诉大爹,大爹给你换就是,我呀,信得过你咧。” “大爹人真好,”我从背篓里拿出几双草鞋,递给他:“我就拿这个,跟您换些米,不用多,您看着给就是。” “哟,草鞋呀,”他在粗糙的手掌上用力地拍了拍:“不错,真结实。” 他开心地说:“正好寸草的鞋破了,我把这个拿给他,以免他走山路的时候把脚给划破了。” 我忽然间觉得心里有些空,自从上次和寸草吵完那莫名其妙的一架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他跟寸金是不同的,一身的臭脾气,就像是粪坑里的石头,真是又臭,又硬。不过也算他好命了,有个这么宠他的养父,不管怎么说,他也该知足了吧。 “走吧,”张瘸子说:“上我家去,我给你换米。” 张瘸子的家就在十里坡麓口一处不大的小茅屋里,周围是农舍,换起东西来也比在十里渠要方便得多。 我跟他进了屋里,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寸草呢?”我不由得好奇地探询。 “哦,寸草拉着牛到地里耕田去了。”他在一把老爷椅上疲累地坐了下来,老爷椅很旧了,我看到接口处那几颗生了锈的钉子已经不安分地漏了出来,随时有可能脱落。 “那大妞呢?”我依旧好奇地问。 大妞是张瘸子的独生女,张瘸子向来宝贝她,照理说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出门的,这个时候不在家,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那丫头啊,跟着寸草一块儿去喽,你还不知道她,粘着呢!”老爷椅吱呀呀地晃动了,他一边说一边笑,爬满皱纹的眼角竟扬起了惬意。 “你等等啊,我给你拿米去。” 张瘸子说着就往厨台跟前走,回来的时候,手上已多了半袋子籼米。 “大爹家也不宽裕,只能换给你这么多了。” 我拎了拎这半大口麻袋,有些微沉:“大爷,要不了这么多的,我就这么几双草鞋,您别整亏喽。” “不亏,你们家吃得上饱饭,寸草也高兴。” 我被他这摸不着头脑的话给整糊涂了,不过因为实在过意不去,我倒拎起背篓,把里头所有的草鞋一股脑地倒在了拖得发白的水泥地上。 “这些都给您,您别嫌少啊。” “哟,使不得。”他拾起地上的草鞋,一双一双地给放回到了背篓里“我家人口少,哪穿得完这么多。”“这些就够了。”他拿起其中的两双,余下的,都悉数被他塞回到了篮子里。 “那怎么使得,怎么着也得拿三双呀。”我从篓子里拿出一双递给他,他却摆摆手拒绝了。 “两双就够了,我老了,用不上,穿着也是浪费。” 什么话! 风有些大,草屋外的那扇小木门就跟口冻僵了的牙齿,哒哒地直打颤。 我站在门口,看到他的脚丫子全漏到了鞋外头,指甲盖儿上被风干的泥土到现在还清晰可见。 “大爹,我走了,您多保重!”我深深地欠了个身,替他轻轻地带上了门。 我蹑手蹑脚地放下了背篓,把他殓进去的草鞋悉数倒出,悄悄地搁在在门跟前一处不显眼的地方,便轻松地走出了门。 山里头很安静,偶尔地还会传出一两声婉转的鸟叫。我为能换到这半袋子籼米,而感到由衷的开心,小路幽幽,我迈着轻快地步子,哼着小曲儿,就这么一路向下奔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我被朗朗地书声吸引,不由得停下了步子――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我走近那间简陋的草屋,发现这原来是一间临时的教室。草屋很破败了,我看到十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坐在长长的木凳上,抬着几页发黄的纸,摇头晃脑地读着李白的《春晓》。 “刷刷刷,刷刷刷”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用一根短得只有拇指粗的粉笔在旧旧的黑板上写着字儿,笔头触碰到黑板的刹那发出了刺耳的摩挲声。 “老师,有人来了,是个姐姐。”坐在前排的一个胖嘟嘟的小男生眼尖儿地看到了我,就大声地喊出了声。站在黑板前面的那个被唤作老师的年轻人闻声转过脸来,霎时间,我看到了一张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看到的脸。 “你,你真的是・・・・”我看着他半响,一时间喉咙哑了,怎么也发不出声。 “哎?是你啊,”他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怎么,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的,就在十里渠,当时我还向你问路来着。” 我的,那个,神呐。 怎么不记得,我绝对万分清楚得记得,当时还是我,拿着扁担把他打出了门。让我死都没想到的是,这个外来人,原来真的是来这儿当老师的,而不问青红皂白的我,甚至连条路,都没只给他。 我尴尬地挠挠头,笑得傻极了:“啊,呵呵,记得,记得,你叫・・・”我极力地思考,却怎么也记不起他的名字:“叫・・・・”。 “苗俊,”他插着裤袋,不厌其烦地,又重新自我介绍了一番:“我叫苗俊,志愿来十里坡曙光一中支教的。”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