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碧波山,十里坡顶。挤挤挨挨的坟冢遍地,我跟着张瘸子攀爬在被泥雨冲刷过的土路上,步履维艰。徐徐的山风吹拂,忽而有一点火光闪烁,借着幽幽的明火望去,一个面容沧桑的人正跪在阿妈的坟前殷殷啜泣,我看得真切,那深蓝色的高毡帽上打着两块儿旧旧的补丁,黄得像牙渍,碍眼地粘在了帽檐的毛边儿上,倾诉苍桑。 “那是村长吧。”我问他:“你带我来这儿,就是来看他?” “他哭得很伤心啊,”张瘸子说:“去打个招呼吧。” “大爹你说笑了,如果您带我来这儿是听他怎么在死人面前忏悔的,那您就过分啦。” 我扭头要走,他把长长的拐杖朝我这儿横着一摆,笑着说:“我不知道他在这儿,你要实在不乐意向他老儿问声好,那我们绕道走就是。” “这儿已经是山顶了,”我说:“您还要带我往哪儿走呢?” “走吧,”他抬起拐杖指了指相距坟地百余里的另一头:“那儿别有洞天。” 我跟着他,走得很轻,荒草稍稍有些嗖嗖地摩挲,但由于耳背,坟那头的村长并没有回过头来,我一步三回头地向后望,他渐渐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被夜色吞没不见。 三分钟的脚程,我们来到了最东边的溪涧,潺潺的流水向着低处流动,带走了白昼里的最后一丝余热,于是滚滚的沙石也跟我冷却的心一样,变得冰冰凉了。 “这儿什么都没有,”我觉得我被耍了,无奈地朝他摇头:“您老儿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怎么会没有呢?”张瘸子抓起岸边的一把沙灰,伸到我面前:“瞅瞅,这是什么?” “不就是普通的沙灰吗?”我冲他摆摆手:“还能是什么。” “错!”他坚定地告诉我:“这是石灰,是生石灰。” “您没病吧?这上好的原料,谁会拿它当垃圾随地撒?” “这真是石灰,”他说:“是用寸金借你阿妈的五千块买的,全撒这儿了。” “我阿妈要石灰?她又不盖房,要这些石灰干什么?” 张瘸子走到了不远处密集的草垛里,他拿拐子把草垛扒开,我看到了半个圆圆的坟头从桔梗里探了出来,这是个半成品,里头堆了些青砖,上头有些碎屑,是熟石灰风干后留下的,长期裸露的沙化让它变成了难看的死灰色,上头氧化出一个一个粗大的毛孔,现在正使劲儿地呼吸着,像是劫后重生的臭鱼,如见天日。 “给你阿爸准备的,至今还是空坟。” 他的拐杖拐在青砖上砰砰响,上头被吹得硬邦邦的石灰像是干了的淤泥,霎时间脱落了一地。 “您能往细里说么,”我吼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成,故事有点儿长,你得耐心些。”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