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一 鄂鲲之孤愤-《西周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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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鲲一把挣脱汉子的纠缠,一抬袖喝道:「大家听我说,这茜草种不得!」
人们早就注意到这里的争执,一听此言,面面相觑,十分不解。一个身材敦实的汉子从沙丘另一头走过来问道:「这位公子,俺们与你无冤无仇的,为何要阻止我们种草?」
「是啊!你是什么人啊!官府都鼓励俺们种草,你算老几呀?」人们七嘴八舌的攘臂质问道。
「我是鄂侯长子公子鲲,大家听我说!」鄂鲲不得不摆明身份了。
「公子鲲?」被摔了陶盆的汉子再不敢上来纠缠了,只是嘟哝着:「公子也不能不讲理呀?为什么要摔我的盆呢?」
「大家听我说。」鄂鲲站上一个小土包呼道:「咱们鄂国水域众多,田地狭小,民众素以渔耕两途以糊口。如今正值庄稼出禾之机,大家不事耕种,反在此种草。将来,深秋无收,难道向天乞食吗?大家听我一言,赶紧放下草盆,回田里耕种才是!」
「公子啊!」那敦厚的汉子上前直言道:「这道理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但我们几人都是领主之民,主人要咱们种草,咱们就只能种草!何况,种庄稼也养不活家人,然种草收益可是种庄稼的十倍还多,领主已允诺分两成给咱们,届时拿钱买粮也就是了!」Z.br>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道:「再说,便是现在不种草,庄稼的农时已误,不可能再出苗了!」
一语言罢,众人各自散去,再无人理会鄂鲲。
「天也!」鄂鲲日渐清瘦的身躯在土堆上摇摇晃晃,激愤悲声道:
「皇皇上天,危乎高哉!汝行既常,何致天下乖张?汝心既明,何陷鄂鲲于败亡之邦?嗟乎鄂鲲,才不得伸,志不得酬,蹉跎日月,空有孤愤哉!今父侯与国人深陷他人之谋而不自知,上天果有烛照,当许鄂鲲立锥之地容身,若天有幽微,人无遇合,鄂鲲愿为天囚,死亦无憾也!」
悲怆吟唱在习习夏风中回荡,然而却引不起任何人的同情。有偷偷窥看的,却被他人牵了衣袖:「快别看了,早就听说咱们这位长公子在铜绿山之战中坏了脑子,人傻了。我本来还不信,看来是真的了!」
鄂鲲就这样哀呼着,长叹着……很快,嗓子哑了,再也发不出声。他便如一尊雕像般临风伫立,眼看着荒野中的人们渐渐收工远去,变成了绿色山峦中的悠悠黑点。倏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鄂鲲这一病,鄂侯驭方的心中百味杂陈,联想起昔日父子联袂灭番是何等亲密,如此却生分至此。凄然之下,还是决意亲自出宫来探视亲子。
踏进那座久违了的空旷庭院,迎上来的是低眉顺眼,恭谨中透着十八分疏远的昔日侍婢叔妘。鄂驭方一时尴尬,只得启口问问病情,哪知叔妘只默然回了一句:「哀莫大于心死也。」
鄂驭方命同来的太医诊脉。老太医诊脉之后禀报说,公子淤积过甚,肝火过盛,长久以往必致抑郁而死。鄂驭方一阵唏嘘,抱着昏迷了的长子大哭起来。
好在这一病,加上鄂侯探视时的那一哭,似有怜悯之意,在国大臣谁也顾不得咒骂追究鄂鲲了,那些终日绕着鄂驭方耳边的聒噪声也销声匿迹了。可是,鄂鲲也变得越来越沉默,连忍无可忍的吼叫声都没有了。可能这就是叔妘那句「哀莫大于心死也」的真正含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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