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 说一个忧伤的故事,他要离开了-《山孩子与豆味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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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有那么一个人,

    不一定与你携手白头,却注定与你相遇相知。

    或许相忘于江湖,或许此生不负相见,

    他总等在某一个回不去的时刻,

    在不经意的刹那抬手,让忘记了跳动的时钟运走。

    你会经过岁月一次又一次的重叠,

    掠过时光一次又一次的往复,

    跳到一个名为怀念的刻度,

    成全给不起的难舍,和舍不得的难留。

    一切的心痛,终将定格作短暂的一瞬间,

    你能慢慢儿地看着它——

    淡化,模糊,变作钟轨上一粒虚无的透明,

    成为一辈子无法填平的——空白。——摘自窦泌的心情随笔《情人》

    撒豆成兵。

    这是苗俊教我的第一个四字成语,我用一块儿小石头用力书写,飒然地把它刻在了小木屋门前的石碑上。

    “苗俊,是撒豆成兵。”这是我造的第一个句子,您别忙着发笑,因为我知道它是病句,但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错成这样的,只是一个不小心,一个不留神儿,才造成这样的。

    有必要说明一下,对于这么个错误,我当时是不知情的,我记得当时我兴冲冲地把这个句子念给苗俊听,他哈哈发笑,最后又戴起搁在桌角的眼镜夸张地盯着我的脑袋看了半响,然后才缓缓地说:“如果孔老夫子再世的话,保准儿要被你气死。”

    他给我的批语也差强人意,只六个字儿——“朽木不可雕也,”言简意赅。

    直到很久以后,当我终于稍稍有点儿语法常识了,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可是我当时的水平,真的只能凑合着造成这样。就像他常批评我的:“开窍开得比核桃还慢。”瞧,他就是这么一个冷幽默的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的下一句话有多冷,就好比你永远也不知道哈尔滨冬天的温度到零下几度一样。

    老实说,我曾一度以为苗俊是个能撒豆成兵的人,我不知道这样的比喻是否贴切,只是在我看来,一切我认为不可能事情,都会在他的身上变成可能,就好像几天前他用碎纸屑堆的纸人儿,亦或是用糖浆画出的糖人儿,我总觉得,这是那么不可能的可能,可它们最终还是变成了不可能中的可能。

    “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吗?”看他堆纸人儿的时候,我曾很这么郁闷地问他,谁知他只是笑,不停地把一张正三角的纸片,插入倒三角的纸片中,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正一反地拼插着,看着那些指甲大小的碎片,在他的手中变作了有棱有角地立体纸人儿,这如果不是变戏法,那就是奇迹了,只是不管是奇迹还是戏法,我都同样地哑口无言。我真的很想了解他认知的局限,这种蠢蠢欲试的好奇,就类似于一把不安分地扫帚,想扫的绝不是近在咫尺的地,而是那遥不可及的天。

    “好奇心会害死猫。”这是他惯用的搪塞我的话。我直到今天也没想明白,好奇心跟猫有什么关系,但是我不得不佩服他这些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措辞,因为它的明明白白才有了我的不明不白,也正因我的不明不白,他才有机会明明白白地搪塞我。

    我也曾经要求过他,把堆雕的技艺传给我,可他总是把我晾在一边,我以为他会告诉我女孩子学这些没用的,亦或是说你应该多学些知识,这样会让你强得多,可他却说:“教会了徒弟,饿死的是师傅,我还年轻,不想走的那么冤。”

    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奇葩,但有一点,我不讨厌他,我喜欢听他说故事,喜欢听他说张爱玲,说《滚滚红尘》,说《霸王别姬》。

    “张爱玲是个奇女子,”他说:“是她,让抽象化的爱情,变得有形化。”

    我很喜欢他给我念得那段很抒情很抒情地诗段子,名字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它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他更喜欢,我见过他学习用的书本,基本上每个扉页儿上,都抄着这句话,我相信他是背熟了的,也相信他是有所感触的,不然没有人会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抄得随处可见。

    “你爱过吗?”我曾这么好奇地问他。

    “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

    哦,在他眼中我一直是个孩子,他这样的轻视,让我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我反驳他:“我不小了,十八了呢。”

    他用手轻轻摸摸我的头,老气地说:“好的,小大人,但你知道吗?三年就是一道沟,我比你大四岁,那就是多了一又三分之一的沟,所以我是你半个长辈呢!”

    听,无论是多么简单的问题,被他一解释,都会变得无比复杂,我不曾听过一个人会像他这样把代沟诠释地这么数学化得哲理,懂的人也许是觉得精辟,可要是不懂,比方说我,那就是怎么听怎么狗屁。

    小小地八卦一下,我知道他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有两本笔记本,一本是摘录,一本是他自己写的随笔,我一直很纳闷儿他怎么有那么多的话儿写不完呢,有一次,我趁他不注意放下了手中的习题,猫着步子挪到他身边,想瞅瞅他到底写些什么,可是眼睛都还没瞟到小本儿的边儿呢,眼尖儿地他就警觉地把本子合上了。

    “偷窥是可耻的。”他终于又逮着机会,不留余地地批评我。

    唯一破天荒的一次,是在周三的一天下午,他心血来潮地写了一篇随笔,公开化地让在座的各位赏评。有必要补充一下,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不排斥去他那儿蹭课的,即便不是周六的一对一辅导,我也很乐意当一个小人堆儿中的小大人,听他这个自以为大人的大人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刷刷”伴着粉笔急切地摩挲声,他在黑板上抄下了这么一段话儿——

    佛说,冤孽。

    此生的情债,是上辈子欠下的。

    我望穿秋水,盼一次初见,总好过形同陌路。

    人都说,红颜祸水。

    缘分,皆止于有缘无分,

    我盼一次回眸,却只能擦肩而过。

    化素斋,断荤腥,我敲一只木鱼,常伴青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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